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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将至, 内务府又开始成日往坤甯宫跑, 一会儿请皇后对对宫宴的名单,一会儿又问这个问那个,凝香盯着坤甯宫的门槛看,总觉得是不是让内务府的人顺便带块新门槛来。
芮毓自个儿摸着茶壶倒了杯水, 一口茶水润喉方才缓过神来。
她郁闷的捏了捏肩膀:「都走了?」
凝香上手替她捏了捏两肩:「都走了, 娘娘累了吧。」
芮毓累的不想说话了,闭着眼睛险些睡着。
凝香一句话又将她唤醒:「娘娘, 听说太后近来身子不大好。」
芮毓睁眼,不在意的眨了两下:「病了?」
凝香抿嘴, 虽说她也不喜欢太后,不过该坤甯宫装的面子也是要装的。
「常嬷嬷说,若是娘娘有闲暇, 就去甯圣宫走一趟, 算是为皇上尽尽孝。」
芮毓沉吟片刻,还是点头应下。
其实芮毓不想来甯圣宫也是有原因的,还未至宫门就能听到里头摔杯子砸碗的声音。
有宫女红着眼捂着右脸跑出来,要不是巧阅挡了一下险些就要往芮毓身上撞上去。
宫女吓的直跪下去:「皇后饶命, 皇后饶命!」
芮毓如今对这个动不动就跪下的情形已经不害怕, 甚至习惯了。
这几个月她发觉皇上脾气不好, 偶尔去御书房的时候看到有小宫女被抬出去, 哭着喊着饶命。
最后,据说死了。
芮毓也初时有些害怕,后来竟也见惯了。
如今, 她也能对跪着哭喊的人轻飘飘道句:「退下吧。」
小宫女连滚带爬的跑了。
进了甯圣宫,方看清里头是怎么样的情况。
正殿里不停有杯碗摔出来,在外头的宫女看到芮毓皆是惊讶,忙跪下行礼。
其中一个胆大的怯生生抬起头:「皇后娘娘,太后这些日子总嚷嚷头疼,时而说些糊涂话,严重起来便是砸杯砸碗,还处死了几个宫女太监,再这么下去,甯圣宫就没活人了……」
「住嘴!你有几个脑袋这么说话?」
芮毓循声望去,那说话的人好生眼熟,她再仔细一瞧,哦,是她。
那个叫阿钗的宫女。
阿钗也是害怕的紧,她之前对芮毓不好,现在人家成了皇后,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。
不过,阿钗终究还是太后身边的人,方才那宫女胡说八道,这要传出去,岂不是要说太后疯了?
那将来,她们甯圣宫的人该如何自处?
芮毓收回目光,同凝香说:「你去叫太医。」
凝香诶了声,跑了出去。
芮毓说完这话后才想起来,她也能瞧病的。
巧阅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,扯了扯她的袖子:「娘娘不可,太后神志不清,小心伤了娘娘。」
芮毓便在这儿梧桐树下站了一会儿,她站着,这些宫女太监也没敢起身,就一直跪着。
直到吴太医来了,芮毓才想起来叫他们起身。
吴太医一进去就被砸了膝盖,他一抬头,彻底怔住。
从前他也没少来给太后诊脉,当时的太后虽是眼角有几道细纹,但保养的好,看起来仍是风韵犹存。
至少不像这样,眉目沧桑,头发淩乱,双眸微红,整个人像老了十岁。
而她的目光,越过吴太医,直向芮毓看去。
蓦地,窦氏扬嘴一笑,那样子瘮人的慌。
巧阅拉着芮毓退了一步,低声道:「娘娘,奴婢瞧太后是真神志不清了。」
巧阅这话刚说完,窦氏立刻就恢复正常。她理了理发髻,正着身子端庄坐在那儿,方才尖锐刻薄的嗓音不见,这会儿低沉道:「皇后来看哀家了?」
芮毓点了下头:「吴太医,你瞧瞧。」
窦氏也不闹么蛾子,十分顺从的伸出手腕,吴太医覆上帕子,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。
看吴太医的脸色,就知道窦氏的情况不大好。
不过窦氏像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,淡淡然收回手,然后又瞧着芮毓:「你也坐吧,何必站那么远,哀家是会吃人?」
巧阅扶着芮毓在最远的那张椅子下落座,又示意吴太医说话。
吴太医沉吟片刻:「太后娘娘,恕微臣直言,娘娘脉象虚弱,元气大伤,若不细心调理,恐有性命之忧啊。」
芮毓眼皮一跳,吴太医这话她能听懂,而且她瞧见窦氏眼下呈青黑色,怕是已经到油尽灯枯时了。
她不适的挪了挪身子,在窦氏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离去。
出了甯圣宫,她方吁了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