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(1 / 2)

今安在 唯刀百辟 6707 字 2个月前

第141章 〇□□ 终章�6�1关山月

她本以为工程师基地的邀请会来得更郑重一些, 比如一封热情洋溢的超长动员信,比如派遣一名要员上门亲口转述……

然而她得到的所有通知全部来自於一句:「下周二一早。」

谢择益告诉她——他所知全部也不多於这一句。

兴许有,也是军队内部资讯,需要与他们这类「工程师」一早划清界限。

放在以前,在香港这种谍战高发地, 一位美军大校在一名英军中校家门口畅所欲言半小时,搞不好立刻就被投入大狱严刑逼供。如今两人如此堂而皇之, 毫不避嫌, 也说不好是谁的功劳。

不过唯一可获知的是:这两人聊天内容肯定远远多於「下周二一早」。

楚望不由喟叹:还没抵达基地呢, 便要区别对待,先划清三八线, 隔阂由此产生, 实在十分不利於基地内部团结。

当然,也不大有利於夫妻生活。

葛太太考虑得就要直白单纯得多了。听说他两不过只余数日时间待在香港,十分不解,「只七八日婚假?什么事急成这样?」

她只好这样安慰葛太:「这一去长途漫漫, 全当蜜月旅行。」

葛太太道:「谁蜜月一去度三年?」

她顿时哑口无言, 「那只是我随口胡诌,也不一定是三年……」

「究竟几年?」

究竟几年,实在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,还得抗压能力过硬, 她哪里说得准。

几日里葛太太见她便问, 她实在招架不来, 及时抱头鼠窜。

幸好谢择益及时搭救。

陪葛太太打几晚马吊的功夫, 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,立刻将她哄得高高兴兴,早出晚归张罗着替她收拾行装,半点阴云也不见得。

她难得好奇得紧,想叫谢择益私底下传授给她,哪知他临行前几日忙的几乎找不着人影。

一日趁葛太太出门功夫,牌桌上向蒋先生与弥雅问起这件事。

蒋先生道:「确定要听?」

她犹疑着点头。

两人交换神色,弥雅立刻笑到不能自已。

蒋先生咳嗽两声:「谢少在牌桌上信誓旦旦同葛太宣布:保证一年至少生一个。若是多到超支,立刻托人以飞机寄送回香港葛公馆,一语将葛太哄至眉开眼笑。」

讲完这番话,连蒋先生也不由得脸上挂起微笑。

她知道那日来葛公馆打牌的究竟有多少人。此时此刻,她只无比庆幸自己即将离开此地,否则不知要被调侃多少年。

她想了想,决定提前预祝了眼前这颇不厚道的两人新婚愉快,并邀请蒋先生参与一场为期三年五载的豪赌,赌她与谢择益回到香港时,看到时候究竟姓蒋的小孩子多,还是姓谢的多。

弥雅脸红到耳根。

蒋先生笑了,「不过才新婚几日,三小姐实在嘴皮子功夫见长。」

笑闹了一阵,两人倒真的认真探讨起了筹码,并最终以以目前底价并不算的太贵、地处人烟稀少的英皇道郊区一块地皮为赌注应她邀约。

这价钱,等过个几年,可说不准。

虽说谢择益与她都知道只是一时玩笑话,但这话葛太太听起来实在受用。所以即使专诚以一只硕大藤箱来替她装中药,却也再三嘱咐:「干燥存储,药量足够一年半载……但若是觉得身体与时机都合适,将药停下也无妨。」

她点头答应。

出行一切用品均由葛太太打点着。此外,她自己倒没什么特意要带的东西。只是出行前特意去三联书店买来十余本线装《三侠五义》《永庆升平》与《蜀山剑侠传》,稍作整改,与钢笔一同随手丢进箱笼,再不理其他事。

葛太太见状颇有些纳罕:「什么时候喜欢看起小说来了?」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,倒也随她去了。

临别前,一通电话从槟榔屿致过来。

真真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了,准备好一堆话全部作废,哽咽了半天,楚望反倒不知要说什么安慰她。

末了,她自己倒自我释怀:「也好,过个几年我也大学毕业。哎—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到时候切莫再笑我虚长你两岁,白吃几年饭。」

槟榔屿除开海军与陆军基地,其余地方并未与香港通长途。切尔斯为她争取到短暂通话机会,但总没办法在越洋电话里头讲太多私人家常。

挂断电话,抬头,正对着一张相框,里头裱着那张花里胡哨的结婚证明,上头分明写着:四月二十九日於槟榔屿登记结婚。

她心里暗自叹口气。这无赖,她连槟榔屿都没去过呢,怎么就给他连身带心拐骗去了。

往花园里头望去,谢择益正将一应行李从屋中搬入车里。

她推开窗户大喊一声:「谢先生!」

谢择益一身浅色短衫给汗浸得湿透,立在日头底下。已经给烈日晒得虚睁起眼了,半侧着头看过来时,勾起嘴角笑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笑纹。

她立刻就想:算了算了,不亏不亏。

他收拾重物时,她就在他身旁跟进跟出拎一些轻物件。春日海边西晒里头,枕着落山的太阳。她看着西洋正好,於是趁机在临海窗边抱着枕头打盹,浑然不觉天上星辰斗转。

再睁眼,谢择益轻声问道:「谢太太,仔细想想,还有什么行李落下?」

她摇摇头。

他俯身看她,:「那么只差最后一件了。」

说罢在她睡出折痕的脸颊上亲一口,将人与枕头一同抱起从屋里走出花园,放进副驾驶室座上。锁匙交给谢宅管家,嘱咐几句,转身钻入驾驶室,发动汽车。

数十分钟车程驶上龙脊山,碧野白雾的夜里头,山顶平台上停着一架M-113.

飞机临时停靠,并无太多时间给予众人寒暄,一切留待飞机上再说。

她抱着枕头下车时,布隆大校也与空军少校一同从驾驶室走出来,与谢择益一同将行李搬上客舱。

一切就绪,绅士们有请女士落座,再依次登机。

少校尚未进入驾驶室,山腰上突然风尘仆仆上来一辆轿式自备汽车,驾驶员声音甚至大过发动机;青年男子以男中音高喊:「Linzy!等一等,Linzy——」

少校探出头,「本地情敌?」

布隆笑了:「Zoe,你说,等还是不等?」

谢择益闻声,抬眉往外一看。

那男子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急刹车,从车上跳下来直奔飞机。

男子坚毅面部轮廓,紫棠色脸,身量高阔。楚望看他有些面熟,站起身来,钻出机舱。

尚未等他开口,楚望先问道:「你是?」

那人从脸到脖子整个红透,极小声说:「我、我追求过你,你应当不记得了。」

他话音一落,布隆颇好事的以英文问道:「Zoe,他说什么?他是不是说他曾是你妻子的追求者?」

那人大口喘气,接着说,「但那不重要……是徐教授托我来的。」

她问道:「他人呢?」

「他说,考虑许多因素,他暂时无法离开香港……所以叫我来问你一句,」他挠挠头,仿佛也觉得这个温问题十分无厘头:「如何能见到你?」

她陷入沉思,心想,什么时候再见到,难道不是由他决定的?

想明白以后,她立刻笑了,说,「pi3光束抵达地球那一年,麻省,时年二十二岁。」

男学生更加迷茫了:「什么意思?你们究竟靠什么交流?ta又是谁?」

楚望立刻笑了:「你最后改修了物理系?」

他说:「生活需要挑战。」

她完全懂得为什么徐少谦要派他前来问话。若非时机不对,她势必要好好鼓励他一番,请他务必勤恳学习物理。

想了想,趁机问道:「徐教授的脚,是因为什么?」

他摇摇头,「我也不知,他从不肯提起。」

她苦笑。徐少谦是打算到那一年再告诉她?即使她戒烟戒酒,增强锻炼,不遇天灾顽疾,也很难活得如此老当益壮。

算了,他不愿说,自然有他的道理。

她谢过男大学生,转身钻进机舱;空军少校即刻撤走扶梯,关上舱门。

该名学生追上前几步,大喊:「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,能否告知我?」

布隆好心以英文劝告:「你最好躲远一点——」

引擎发动,吹得远处灌木沙沙作响。离地几十余米,望下看去,他仍等在哪里,一脸迷茫懵懂。

谢择益笑道,「上周举行婚礼是否十分明智?」

布隆道,「据说基地里男士是女士数量的十二倍,单身优质青年数不胜数,而像你妻子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士实属罕见。」

谢择益道,「已婚女士并不囊括在其列。」

布隆大笑,「进入基地人人改换新名字。登记名录时,可尚未来得及将你与你妻子的婚姻计算在内。」

楚望突然来了兴致:「这么说,在基地里,我仍在单身贵族行列!」

谢择益转头微笑:「谢太太,你想做什么?」

「谁是谢太太?不认识什么谢太太。」她眼里神采奕奕:「请问我的新名字叫作什么?

布隆立刻递出一只信封:「规矩是,降落以后方可以拆开查看。此信随身携带,以新身份与信件才能进入基地。」

她接过信封。

布隆又从后座解开密码锁,将一只手提箱递给谢择益,「一样的规矩。」

楚望道:「似乎略不公平。」

布隆道:「哪里不公平?旁人名字都是抽签随即决定,你们二人还有专人定名。」

她举高信封,突然十分期待,暂时忘记这只信封是她与谢择益的共有财产,而谢择益还额外拥有一只大手提箱。

机舱尚无增压与减震措施。她身体素质欠佳,且未受过专业训练。升上高空,稍加颠簸一阵,很快沉沉睡去。